《亲爱的太太》
您离开我们到天上住已6个月了,你在世活了78年。我与孩子们都很想念你。你在天上的生活可好?我们的宗教信仰坚信,你此刻在天上无忧无虑,无痛无苦,你得到永远的安息、永远的幸福和喜乐,你的眼泪,除去你一切的悲伤和痛苦。
我很舍不得你的离去,我还没对你亲口说:我爱你。我亏欠你太多了,正当我要好好报答你的时候,你却因二次中风患上失智症,你不认得我了。
我们结婚50年,这50年的相处,我没好好对待你,新婚没去度蜜月,生日、母亲节、情人节、结婚周年纪念日都没有庆祝,都没买礼物给你。平时,也没带你去餐馆吃一餐,更没带你去旅游,你从不埋怨,每天默默做家务尽心尽力照顾你和我生的三个男孩。三个男孩长大了,各自成家立业。我们第一个孙子出世,你又负起了照顾孙子的责任,后来孙子读小学,才由他母亲照顾,你开始可以松一口气,在家清闲的时候,我又叫你去外面找份工作做,你虽不大愿意,你还是顺从了我,当起清洁工人,做了两年多。
你是客家女,有刻苦耐劳、勤奋节俭、相夫教子、逆来顺受的好品德,你对我和孩子都很照顾。每天早上,你都为我们准备了丰富的早餐,但你自己只吃白面包配咖啡乌。
每天午餐晚餐,你也把好吃的让我们先吃,我们吃剩的,你才吃;有一个长时期,我参加培训课程,需要提早吃晚餐出门,你也提早为我准备,我需要温习功课或准备考试时,你总把电视机关掉,牺牲了自己爱看的节目,尤其在熬夜时,你还准备了补品让我补身。我是工作狂,除正常的工作外还兼职,经常很少在陪你,有时候我晚上十一点多才回来,你也总是等我回来,从不埋怨,还叮嘱我夜深天凉,要穿厚一点的衣,也要小心、注意安全。我现在想起你对我这样关心,对我这样好,我深深感谢和愧疚,亲爱的太太,以后我也到你那边去,让我加倍补偿你。
说起来,你之所以会中风,我也应该负起很大的责任,可以说是我间接地害了你。你本来就有高血压,长期吃药控制,那次中风前你罹患了感冒,咳嗽、又发高烧,呕吐、好几天昏昏迷迷,我没注意你在生病时有没有吃控制高血压的药,还是吃后又因呕吐而把药吐掉也未察觉到。问你要看医生吗?你说不需要,平时节俭的你,说舍不得花钱去看医生,而我自己也以为你是患普通感冒,可省则省,不用去看医生,只叫你吃感冒成药,并多喝水,如此一拖再拖,那天媳妇当机立断,带你去看私人医生,才发现你的血压高达两百度,立刻送去医院,在医院留医几天后,带着中风的身体,坐在轮椅上出院。当时你神智还清醒,我们扶着你,你还可以离开轮椅,勉强步行。
中风后最怕是跌倒,也最怕再次中风,但这些都发生在你身上。那一天下午,在大儿子的家,媳妇与女佣都在厨房忙着,你在卧房里起身子上厕所,往厕所走时跌倒,髋骨破裂,医生说你年纪大不适合开刀,就这样,你再也不能站立,整天坐轮椅,又慢慢地,你开始失智,有痛有苦你说不出,你每天不断低声呻吟,有时连深夜也呻吟,让我们听得很难过,如今你解脱了,感谢神把你接到天上去,你不再因痛苦而呻吟了。
你只受小学教育,常感叹在社会上失去与人竞争的能力,不能任职位高薪水高的工作,你希望自己的孩子都能受高深教育,你的愿望没有落空,大儿子大学毕业,还得了荣誉学位,二儿子读过大学二年级,当年因生病关系退学,三儿子也在理工学院毕业。你也希望四个孙子都能受大学教育,并且说,你会尽一份力,帮忙他们进大学,问你怎样帮忙,你微笑不答,只说:到时你就知道了。
答案后来揭晓了,我们却知道得太迟了。原来你储蓄了将近十万元,加上一些首饰准备变卖,要给孙子们作大学教育费,虽然不大够,但也算尽了一份力。
在你过世后不久,我收拾你的衣橱时,发现有三万多现款在衣橱里,钱藏在每件衣袜的袋里,也藏在皮包里,都是一叠叠的大钞,那是我过去二、三十年来给你的家用,还有孩子给你的红包,还有你当了两年清洁工人的部分薪水,还有你带来作嫁妆的名贵首饰,总价值超过四万元,还有你银行定期存款有三万元,你的公积金户口也有三万多元,加起来的总数超过十万元。
拿着从衣橱找出来的钱,我知道那都是平常你省吃俭用存下来的,我感动得流泪,太太,我会好好保管这些钱,我会把这些钱全部用来作四个孙子的大学教育费,我与孩子、孙子深深感激你,孙子们都说,他们会努力把书读好,报答奶奶,实现你的愿望。
太太,孙子们大学毕业的时候,希望你能抽空从天上下来,参加他们的毕业典礼,与我们一起拍照。
太太,让我们再次对你说一声:我们爱你。
徐乃铿